瓶瓶罐罐

CN:Vivienne
哪里都有我墙头。

【伪更/林秦】罗曼蒂克式入镜(老文)

做梦了吧!!竟然还能看到这一篇!

青醋芥陌:

又名:直到我的镜头里出现了你


平面模特林涛X 风景摄影师秦明




【我简直不能接受我的主页没有了这一篇……我要时常拿出来激励现在又颓又废的我自己】


 


1.


秦明把三脚架从石块上挪下来,手里捧着的佳能还杵着个长长的镜头,让他的行动有些不便。他动作别扭地把三脚架折叠起来,放回随身的背包里,随后重新捧起他心爱的相机。


他在这一处已经取景结束,按照行程计划,他应当要搭乘一列世界闻名的新干线列车,去往大阪嵌着浅青色屋檐的天守阁。天色已经暗了,光线条件不如先前好,镜头里的多数事物都显得灰暗许多,色调偏向昏沉的暖黄,他不得不告别已经对着拍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富士山,转而在另一个历史沉积的地点寻找些亮眼的东西。


秦明回头,风在此时很是给面子地吹起来,卷起地上细碎的带着浅浅粉色的樱花瓣,打着飘地带了阵似有若无的香气。他就在樱花烂漫的风中,偶遇了一个本应是匆匆过客的路人。


他穿着灰绿色的夹克和米白色的毛衣,背着牛仔蓝的JanSport背包,手里捏着一张摊开半幅的地图,正对着一个过路的穿着制服的高中女生说着让她听不明白的英文。


鬼使神差的,秦明举起了相机。


 


2.


那个男人突然看了过来。他脸上的笑意忽然凝滞住了,如同潺潺春泉泄出山谷后忽而投注入一潭深不知底的静水,那双眼睛透过秦明捧着的长长的镜头,笔直地把目光插进秦明心里。


秦明竟然愣住了。他毫无反应,在第一声快门响过以后,他就再没按下过,但他同样没有放下相机,只是如同被霍格沃兹密室里的蛇怪瞪了一眼似的。他看见镜头里那个男人向着自己走过来,越来越近,他猛然反应过来,才把相机放下,有些窘迫地抿起嘴唇。


“你拍了我?”那人问道。


秦明微微地点了头。


“能把照片给我吗?”


秦明把视线移向那人的脸,五官缓慢地组合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什么?”


那人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拇指在触屏上划了两下,紧接着把手机递给秦明:“用微信传给我吧。”


秦明有些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对着那人递来的手机屏幕扫起了二维码,紧接着跳出他的资料,秦明看见他的名字写的是林涛。


“你叫什么?”那人问道。


秦明点了加为好友,一边在验证消息栏编辑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念道:“我叫秦明。”他抬起头,“你呢?”


那人笑笑:“资料上写了呀,”他说,“我就叫林涛。”


 


3.


秦明把额头靠在列车的车窗上,微微颔首,翻阅着自己先前拍摄的照片。


全都是空景,都是缀着樱花的、衬着蓝天的、掩在淡淡一片云彩之下的富士。唯有列表上最后一张,是林涛与那个高中女生的抓拍。


女孩子身材姣好,制服裙显然也在腰上偷偷折了一道,露出圆润漂亮的膝盖和线条完整而流畅的小腿。她只有一个偏左后侧的一个侧影,披散的直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面部轮廓。相比而言,林涛就完整许多。


秦明实在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拍这个人。


他长相的确很俊,可秦明连个干净清爽的女孩子都没拍过,更何况是留了胡子的男人。秦明看着这张照片,林涛微微闭上一只眼,大约是被风里的樱花碎屑迷了眼睛,嘴角还弯着透彻真诚的弧度,秦明竟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笑得透着股水信玄饼般的甜香。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照片,最终还是给林涛发了条微信。


 


秦明:


抱歉,那张照片我拍的不好,删了。


 


秦明捧着手机等了近五分钟,林涛没有回。他有些无趣地把手机放下,盯着相机里的照片,拇指指腹在删除键上悬停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能按下去。


这的确是秦明拍过的,最烂的作品。


 


4.


秦明坐在逼仄的宾馆小床上,房间里只有电视里莫名其妙的神经质广告的聒噪声。秦明盘着腿坐在床上,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一点点细细地修着图。


他生命的大多时间里,都是这样一个人,开着电视机,坐在桌边或是床上,听着或许听不懂或许不感兴趣的亢奋的唠叨,安安静静地开着电脑修图。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全部生活。


微信突然震动了他的手机。突然亮起的屏幕上闪现出林涛的名字。


秦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手机解了锁。


 


林涛:


[图片]这个是你吗?


 


秦明看到那是一张两年前他在挪威拍到的极光。很有幸的是当时这张照片拿过美国《国家地理》的奖项。林涛发来的那张照片的右下角上标了秦明的名字,很显然是一本书册的一页。秦明只好做了肯定的回复。


 


林涛:


拍得真好。我那张照片你删了?


 


秦明:


是,拍得不好。


 


林涛:


你技术这么好……我不信哦


 


秦明:


让你失望了,确实不好。我从不拍人像。


 


林涛似乎被这句话堵住了,一时之间没有继续回复秦明。秦明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扑在修图上。


是的,秦明从不拍人像。


 


5.


那之后林涛就成为了秦明微信列表里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也算是秦明这个几乎专供工作的账号里唯一一个私生活躺列的好友。


秦明回国之后常常忙于工作、修图、印图册、投稿,忙于编辑他的摄影专栏。他仍然热爱着摄影这件事,就像他拒绝每一次人像摄影的邀约一样坚定。很快,在他的生活里,林涛就像那些被风卷起的樱花一般,灿烂而急速地,消失在了秦明的视线里,他的名字,渐渐地如同那张最终也没有被删掉的压在大量精修图之后的照片一样,沉寂在了秦明的微信消息列表里。


直到有一天,林涛凭着朋友圈一条九宫格,重新回到秦明的生活里,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离开。


秦明刷朋友圈是很少的,大多不会自己发,都是看看别人的。由于朋友圈里都是摄影圈的同事或是朋友,他偶尔也能在这些质量或高或低的作品里找到一些灵感。


林涛鲜明的面部轮廓被冷冽的打光捏出更加锐化的棱角,这张大胆的特写里他的五官几乎要隐没在沉郁的黑色阴影之中,最后在他线条锋利的锁骨上,秦明看到了拉斐尔的西斯廷圣母像泛着丝绸的鲜亮光泽围绕在林涛的颈间。


 


林涛


朋友圈里有位极善摄影的朋友。嘿,盼着您说声好看。


[图片]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秦明点了赞,并且很认真地评论道:好看。


也是因为这件事,秦明才知道自己当初拍到的这个男人为什么看向镜头时,有种多年玩弄丹青的大家力透纸背的穿透力与成熟感。


正如秦明拿起相机拍下林涛是他的本能一样,林涛是一个以看镜头为生的人。


 


6.


从那次秦明看到林涛颈间围着的那条丝巾开始,他就突然想去意大利看看。他制定了一系列行程,列下了所有想要去的教堂和园林。


他不知道究竟诱惑了他的是那条给予灵感的丝巾,还是那个裸露出半幅锁骨的人。他只是知道,他应当去西欧,会一会14世纪的智慧萌芽、和15世纪的人类闪光。


秦明收拾行囊,最重要的是带上他的单反和镜头,带上他的三脚架,带上他戳上了申根签证的护照,奔赴去一个灿烂而辉煌的人类文明。他难得地在朋友圈分享了他对于去西欧的准备。林涛如大多人一样点了赞,却与众不同地问他:


“我可以一起去吗?”


秦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意味不明地在那条评论下面回复了一个笑脸。


林涛又问:


“我上个月才办的申根签证,本就有计划。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一起?”


秦明从没有体验过与人一同去一个地方,没有体验过与认识的人坐一班跨国飞机,他在这种初次体验的胆怯与惊喜之中,同意了。


林涛是去工作,一个平面模特的工作总不如摄影师自由,他提前把航班号发给秦明,紧接着又很是激动地问他:“我发现我旁边的那个座位是空的,需要的话我直接帮你定下吧!”


对于他人的好意,秦明总是难以拒绝。在偷偷查过那张机票的价格之后,他向林涛索要银行卡号。但林涛没有告诉他,反而说:“我回来的行程是不定的,不如回程机票你定吧。”


秦明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耳尖有些泛红,他掩饰般地慢慢鼓起了两颊。


 


7.


林涛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秦明则背着装满器材的背包,看着林涛潇洒的背影。


旅游淡季的佛罗伦萨狭窄而浪漫的街道上人烟稀少,林涛站定在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门口,回头摆出一张很是凛然的表情,跟在秦明身后的摄影师突然就举起相机,快步越过秦明,紧接着摆了一个别扭的姿势,把林涛刚刚的样子拍摄下来。


秦明抿着唇在一旁站定,他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林涛回头对着那个摄影师的镜头定了一会儿,快速的快门声响起,秦明撇了撇嘴——他讨厌出废片的感觉,同样也讨厌摆拍的不自然感。对于平面杂志的商业运作他并不十分憧憬,此时他发觉对着摄影师摆出很上镜却有些强行的动作的林涛,似乎没有那个富士山下的抓拍来得自然而俏皮。


那一刻的林涛,突然丧失了张力。


秦明抬起头去仰望这座集合了美学与工程学的建筑。哥特的色彩被极大的淡化,虽然仍能在角落里、细节处看出那个年代教堂“高而尖”的准则,但所谓的文艺复兴终于在红白色的水泥与砖石之间显露了她无与伦比的美感。


秦明不信基督教,每年来此的众多游客,信的也不是多数。但建筑的张力往往来自于此。大师的年代里他们总有这样那样的能力,把来到它面前的每一个人投注于神圣的光辉之下,感受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氛围。秦明不在去理会已经开始走神的林涛和仍拍不够的摄影师,举步迈进了这座了不起的教堂。


玻璃花窗和高高的穹顶之下,秦明终于把相机取出来。一开始他仍想着构图,企图在拍摄之前先去构架一些什么,然而不过拍了数张,他就只能随着本能去拍摄。他拍得很慢,也很专心,甚至林涛已经慢悠悠地走在他的身边他也没有察觉。他们一点一点地向内部走去,两个摄影和一个模特。


模特闲庭信步,手里拿着手机很是随意地抓着几幅壁画拍了两下,两个摄影一个专心拍摄空景,一个专心拍摄人像。缀在最后面的几个后勤手里还拿着反光板,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林涛走得稍快些,秦明仍在拍摄那些高大却又在顶端弯曲相交的哥特立柱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八角形的布鲁涅内斯基最伟大的杰作中心。


“秦明!”林涛稍稍抬高了声音。


秦明闻声转过头去。


彩色的教堂玻璃拼成耶稣与教徒的影像,阳光透过穹顶最高处直径八米有余的采光洞,拖出一块台形的光线,在光线笼罩之下的不仅是被钉在十字架上饱受苦难的耶稣,还有抬起头正仰望着耶稣那张完美的脸的林涛。


秦明的镜头,似乎理应记录下这一幕。


快门声响起,他破天荒地连着拍了三张,随后才突然欲盖弥彰地向林涛说道:“让开。”他还挥了挥手,摆出一副要让林涛给他的空景让出空间的样子,“我这是广角。”他说,“到我身后来。”


林涛原本有些入神,被秦明打断之后也不恼,反而笑起来,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这是秦明第二次在观景视窗里看着林涛向他走过来,这次林涛还向他伸出了手。他又偷偷地按下了快门,大约是觉得林涛笑着向他伸手的样子挺好看。


林涛并没有走到秦明身后,反而是堵住了他的镜头。秦明把眼睛从视窗上挪开,皱起眉头问他:“干什么?”


林涛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别拍了。”


秦明被林涛拽着站到了采光洞下,阳光太过强烈,秦明眯起了眼睛。


“抬头。”林涛催促道,“你看。”


秦明撇撇嘴,略微拖长了尾音泼冷水道:“来之前你没做攻略?”他解释说,“我知道,不就是瓦萨里的……”


他抬起头。迎接他的是静默而震撼的《末日审判》。


文艺复兴笼罩了他。


秦明抬着头挪了挪步子,他缓缓地转起圈,旋转之中的瓦萨里杰作沐浴着这神圣的氛围与金色的漫射的阳光。


这就是天堂之门吗?


林涛突然伸手扶住了秦明的腰,秦明才猛然从末日审判之中抽离视线。映入眼帘的是林涛被暖金色的阳光照射得清晰无比的脸。秦明看见林涛的嘴唇动了动,在那两片唇间吐出两句笑语。


“抬着头转圈会晕的,”他顿了顿,“你小心点。”


这就是天堂之门。


 


8.


申根签证意味着几乎可以走遍整个欧洲。


在林涛结束他佛罗伦萨的工作并送走一群拍摄杂志内页的工作人员之后,就与秦明一同踏上了欧洲环游之旅。


秦明与文艺复兴开展了一场短期而热烈的恋爱。


他们去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教堂,看过了无数经典主义与人文主义并重的壁画,在博物馆里看到了数不清的从残破的墙壁上移植到高科技保护之下的古老壁画,甚至走访了15世纪艺术家们钟爱至极的罗马与希腊的断壁残垣。


林涛站在公园的大理石喷泉的边沿上,食指上拴着一只刚刚从一个孩子手中买下的珍珠白的氢气球,他低着头无趣地在边沿上踱步,他能俯视着不远处架着三脚架拍一个小教堂远景的秦明,看到他修理整齐的头发和后脑勺上的发旋。


这是他们最后一站。与下一班开往机场的大巴车站距离不远的公园,仍有一个小型的哥特式教堂。秦明挪不动步子,林涛只好陪他看。


他百无聊赖地站着,挥动着手指玩弄飘来飘去反应慢半拍的氢气球。鸽子在他的脚边低着头啄食。他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半包鸟食,突然高声喊道:“秦明!”


秦明回头看他。


“最后一天了!”


“所以?”秦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你还欠我一张照片!”林涛提醒,“最后一天你还不拍拍我吗?”


秦明被这撒娇的语气逗笑了,他把相机从三脚架上拆下来,装作收工的样子随意摆弄着,“你有什么好拍的?”


林涛神神秘秘地掏出那半包鸟食,倒在了手上。


鸽子一下子就把林涛淹没了,在洁白的鸟羽围绕他的时候,他听见秦明故作冷漠地呵斥道:“你这样我拍的全是鸽子。”


林涛笑了:“因为你说我没什么好拍的啊。”


“把脸露出来。”秦明含笑命令道。


林涛抿着嘴有些腼腆地笑着答:“遵命。”


说完他把鸟食向空中挥去。白鸽从他的肩头和手心抖落,展翅往鸟食所在之处飞去,在一片白鸽之中,林涛清晰地被记录在秦明的相机里。


 


9.


回国之后的那一期秦明的专栏,头一次出现了景物以外的东西。


那是罗马坑洼不平的砖石地面上正在滚动向前的自行车轮和一双踩着脚蹬的沾了些微泥土的白色板鞋,牛仔裤的边缘露出一截完美标致的脚踝。


这张图被放在最前面的一张,开启了秦明这期专栏的整个文艺复兴之旅。


谁也不知道这张图片里的人是谁。


编辑部的小妹笑着问了秦明好几次,说是为了这么好看的脚踝也要认识一下这位第一次出现在秦明照片里的人类。


秦明那时候摇着头板着脸,偷偷红着耳尖,在几次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之后,摆着一张臭脸道:“别问了,无关紧要的人。”


小妹从不这么觉得。


 


10.


不久之后秦明和林涛又一次出国旅游。


同样选择了淡季,两套极其便宜的往返机票,和两个简单至极的行囊。


那次旅行,秦明选择了澳大利亚。也许是出于对海的偏爱,摄影者或许少有不爱海的。澳大利亚的摄影人常有所谓“扫海帮”的奇妙称谓。


秦明喜欢海上的黄昏和夜晚。


他们那日告别了旅店宽敞而舒适的两张queen bed,林涛帮着秦明背上他的三脚架,两人手里提着登山杖,开着租来的车子,停在一片惊涛拍石的黄昏海岸。他们拄着登山杖,在乱石之中穿行,在秦明几番挑剔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拍摄点。林涛帮着秦明把三脚架摆好,又拿了几块小石头把它架稳。秦明郑重地把相机架上去。


火焰一般灿烂而热烈的云镶嵌在遥远的天边,轰轰烈烈地蔓延到眼前,蓝与红与黄交织在一起,调长了的曝光时间把粗糙细碎的浪花连绵成柔软而恢弘的白色水幕,绢丝般的质地和瀑布般的气势。


秦明拍得忘乎所以,林涛却在一旁吹海风,他不时地向着拍打过来的浪花大声喊叫,即使是秦明笑着说他幼稚他也仍然叫个不亦乐乎。


“有海就该对着叫啊!”林涛这样说。


秦明看到他被海风吹动的衬衫领子,突然转过镜头对着林涛。


“拍我?”林涛的手指指向自己。这幅傻乎乎的样子被秦明抓拍下来,秦明忍不住笑起来,而且一笑就停不了,林涛凑过来要看,秦明就抱着相机要躲开。


“给你看了就要被删了。”秦明摇头,“等我修完图就给你。”


林涛无奈地叹气。


他们一直这样,在海风吹拂的地方,享受咸湿的海浪偶尔拍打在脚底的感觉。


这一回没有那些文艺复兴之类的人类文明打扰,他们便多了更多的机会聊天说地。秦明很多年不与人这样敞开胸怀地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对着林涛的眼睛,他似乎就能说,就能有说出来的安全感。这是件太过于神奇的事情,仿佛是一种奇异的指引,让秦明能把自己倾倒出来,零零散散地拨开,展露给另一个人看,让他走进自己的生命。


而秦明从头至尾都不觉得被冒犯。


直到夜幕降临,秦明应当开始用他的相机记录这里的星辰夜景,他们才从无尽的谈天之中抽身。


秦明突然意识到自己卖了好多消息给林涛,有些羞涩起来,安安静静地摆弄着他的相机,企图摆脱他心里的这一点尴尬。而林涛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秦明。


“我们不点灯吗?”林涛问。


“点灯会影响采光。”秦明解释说。


那之后约有半个小时他们都安安静静。秦明觉得空气有些凝滞,但却并不让人不适,似乎与他往常一人满世界奔波取景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于,更快乐。


漫长的曝光时间长长磨掉人的耐心。林涛捉住秦明的手,说要玩猜字的游戏。


“反正这会儿天黑,什么也看不见,正合适。”他解释说。


秦明同意了。


林涛的手指在秦明手心划来划去,秦明抿着嘴唇,他手上痒痒的,好像林涛离他很近,呼吸声也听得见,因而耳朵也痒痒的,两处都痒得很,弄得心也痒痒的。


“什么字?”


秦明听到林涛带着笑意的问句。


“我。”


林涛说猜对了。他们重新开始聊天,一边聊林涛一边写字,秦明就猜字,时而有错,时而一次正确。到了后来秦明就故意猜错,林涛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手心上写字,给他一层一层铺叠而上的痒。


“连起来是什么?”林涛突然问。


秦明一愣:“什么?”


“我刚刚让你猜的字啊。”他说。


秦明努力回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猜道:“我带了仙女棒?”


林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细的小棍子,塞进秦明手里。


“不能点灯的话,你可以拍这个。”林涛说。


秦明很惊喜,调长曝光的确可以拍出仙女棒挥舞时的光线路径,也就是前些年流行的光绘。林涛带了这个,陪着星空也能也挺好看。秦明拽起林涛,结束了刚刚的几张星空的拍摄之后,把曝光时长调整了一下,就把林涛推到镜头前,命令道:“去,随便画点什么。”


林涛画了个爱心把自己圈在里面。


但是仙女棒太亮,只拍下了浅浅的星空和灿烂的光绘,林涛模糊在黑色的背景里面。他给林涛展示之后,林涛笑个不停,非要再来。


在浪费了几乎所有的仙女棒之后,秦明的相机也快没电了。


时间有些晚了,一直逗留在海边或许容易着凉。林涛把自己的大衣披在秦明身上,被秦明抛了两个白眼表示鄙视,但还是感谢地收下。作为回馈,秦明头一回说:“我给你拍张照吧。”


林涛有些欣喜。


“我看这块石头不错!”他说着就站了上去。


那是一块靠近不断拍打上来的海浪的石头,其实有些危险,秦明有些担心,让他往前来一些。林涛往前迈了一步,然后点燃了最后一支仙女棒。


火花映亮了他的脸,暖黄色的光线柔化了他的面部线条,显得极其的温柔和浪漫。


秦明从视窗里看到这样的林涛,突然关掉了原本准备好的灯光。他拍下了烂漫星空下映着火花的光芒的林涛,和他那双被映出一片灿烂星河的眼睛。


仙女棒最终被一个迅猛的浪花扑灭了,林涛的背后都潮了,秦明借着灯光看见他单薄的衬衫已经透出些皮肤的颜色,他正要劝他回来,林涛突然很固执地说:“你设个定时吧!”


“别闹,危险,你快过来!”秦明有些急。


林涛往回走了一步,“这里安全了,你设个定时吧。”


“干嘛要设定时?”


林涛拨了拨被海水打湿的头发,很认真地说:“我想和你拍张合照。”


秦明沉默着设了定时。


“几秒钟?”


“十秒的,够你摆姿势了。”秦明没好气地说,脚步慢腾腾地往林涛身边挪。


林涛突然晃了一下,秦明看到他似乎没站稳,担心他掉进海里,立刻快步向前,伸出手去。


林涛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拽了一下,秦明没稳住,就撞了上去,两人小幅度地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林涛用力地抱住秦明。


秦明听到林涛嘴里念着什么,直到最后他才听到。


“八。”


“九。”


第十秒,林涛亲吻了秦明。


 


11.


秦明的专栏里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影子。


有的是玻利维亚盐湖的一个奔跑着的背影,有的是泡在菲律宾长滩碧蓝海水中的一双脚,有的是正在抚摸大理石碑文的手,有的是夜晚巴黎铁塔下一个仰着头的侧面剪影。


在他越来愈多的作品之中,都有那么一个永远不出现正脸的人,在画面的一角撑出了整个作品的张力。


有人说,秦明越来越会摄影了。


也有人说,秦明当年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片感,似乎开始消退了。


他从孤独的神坛上,走下来了。


编辑部的小妹仍然常来找秦明,常常问他那个照片里的人是谁。秦明一直对她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别问了。”


小妹撇撇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秦明反问道。


“你的手机桌面已经暴露你了!”小妹高声宣布。


秦明顿时紧张了一下,“胡说什么呢!”他愤愤地制止,“你什么也不知道。”


小妹笑嘻嘻地发表着她的爱情感言:“哎呀~一个从来不拍人像的风景照大神,突然有一天开始让人入镜,啧啧啧,这是什么?”


“什么?”秦明插嘴。


“这是爱情!”小妹夸张地张开手,引来隔壁几个同事的注目礼,又羞涩地收回手假装正经起来。“这是爱情!”她小声重复。


 


12.


秦明的手机桌面是那天用仙女棒画出爱心形状但可惜没有入镜的林涛。那张照片里完全没有林涛的影子,但秦明能准确地说出那时林涛的表情,能准确地描述那张照片之后的故事的所有细节。


至于紧张,全然是因为他的手机屏保,是那张把林涛送到他镜头之下的富士山下的早春影像,那次秦明一回眸的本能。


 


13.


“我的天我的天!”小妹在办公室里惊叫起来。


隔壁的美工姐姐凑过来,“干什么呀这么激动?”


小妹一脸要解释,可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哎呀没什么,没什么。”


美工姐姐一脸遗憾地回到工作岗位干活去了。


小妹对着手机屏幕痴汉地笑起来。


那是秦明最新一条的朋友圈。


只有两个字和一张图的朋友圈。


 


14.


两个字是“我们”。


 


15.


照片上是一黑一白两件折叠整齐的衬衫,一盒仙女棒,一个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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